看豬跳舞

斜雨的早晨，初冬臉色難看。計程車司機忍了二十分鐘，終於在車子駛近公司時開了口，我想，他應該是葉復台的好朋友。 「你知道嗎，農安街是我長大的地方。」 我年輕的時候常在中山北路的安全島上跟那群少年朋友躺著看星星，就在大同公司對面這裡。妳別覺得這裡行道樹種得多就漂亮了，那時候的中山北路比現在還漂亮。附近的警察都知道我們是誰，但是半夜仍然會假裝正經的來吼，說，夭壽囝仔三更半夜不回家在這裡幹麻。 那時候這裡很多歌廳、很多漂亮的小姐，還有很多美國大兵來這裡買舶來品。有一次，就在這個路口(中山北/民權西)出了車禍，美國人來問發生什麼事情，一個台灣人就用洋經梆跟他說：「one car come, ome car go, two car BANG!!」美國人也聽得懂，那時候的社會就是這樣，亂七八糟，但是又很迷人啊。 妳有吃過福利麵包嗎？它是台北市最老的麵包店，當年美軍吃的麵包都是福利提供。有一年這裡淹水淹慘了，福利裡面的機器都是美國進口的，老闆要保護機器，把麵粉袋都抬出來當做沙包了。很難想像吧？啊，現在在整修啊。好想吃它的菠蘿麵包。（我也喜歡吃它的鳳梨酥，好像挺有名的？）鳳梨酥啊，那都是後來去參加政府搞得比賽才有名堂，菠蘿麵包，才是老福利的招牌。小姐下次你記得要點啊。 （金萬萬名店城當時也很有名吧？）也許是吧，但那也是後來的事情。這裡農安街和中山北路口，我小時候是一棟很美的老建築，後來拆了蓋大樓，好可惜啊，如果晚個幾年，肯定是和前面南京東路口那間什麼，台北故事館一樣保存下來（現在叫台北光點）哀那是後來改的，我不知道啦，總之，如果晚了幾年，一切就不一樣啦。 上個禮拜我看電視新聞，看到大同公司的林蔚山，妳知道嗎？（我知道啊，掏空案被判二十年。）哀，他是我國中同學啊。如果當年畢業以後他跟我們一起去混個竹聯幫，膽識開了就不會這麼懦弱了。人家說他娶錯太太、但是他這樣的人，才需要這樣能幹的老婆啊。以前大同公司多大、他爸爸多呼風喚雨，可是現在世界不一樣了，只有科技才能當新貴了。這裡只剩下舊大樓和一堆外勞了。如果沒有婚紗店還有妳們這些上班族來吃吃晴光市場，這裡不知道會怎樣。 （不好意思，前面合作金庫停就可以了。）啊小姐不好意思，一大早跟你說這些無聊的往事。兩百二十元，謝謝，還有我跟妳說，妳們公司這裡，那時候是一間很大的酒吧，美國人好喜歡來這裡。（給你兩百五，麻煩找一下）找妳三十元，謝謝妳喔！祝妳今天上班順心。 關門，撐傘。 雨繼續下，我繼續上班，運匠繼續那與往事脫鉤的計程車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