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豬跳舞

從單人床起身，刷牙洗臉拍拍化妝水擦好乳液；倒一杯豆漿微波爐中火叮一分鐘，剛好微溫，Good Morning，其實…也中午了。

苦瓜剖半去籽去膜，其中一半切薄片川燙備用，另外一半留給下一頓感覺憂傷，就像昨晚吃剩的豆腐還有半盒。豆腐切成小方塊入鍋乾煎至兩面微黃，灑鹽灑胡椒撈起，靜靜放著。鍋子也很孤單不要讓他閒著，倒點香油炒肉絲看他從粉紅慢慢變色，放進苦瓜炒炒拌拌，再把豆腐丟進來大家一夥兒比較不寂寞；最後，別讓那顆最後的雞蛋孤拎拎待在冰箱裡太久，打勻它，淋進鍋，讓它攀附著苦瓜、豆腐和肉絲，凝結成鵝黃色的固體，再灑點調味粉，上桌，OK。

一盤菜配上一雙筷子，自己吃起來也不清楚是甚麼味道，一大盤，慢慢一口一口地吃，莫名其妙也吃完了。妳常常想起有人自以為妳開始學作菜是為了他，這樣說是有些正確也有些錯誤，因為妳只是幻想著哪一天妳想要在哪個人下班回家的時候正好桌上有著熱騰騰的一碗湯麵，有時候妳作有時候他作，互相嫌棄對方少放了哪一味也好，吐槽也是你熱愛的一種相處模式。可是妳幻想中的人，輪廓卻仍是金田一推理漫畫中的殺人兇手，臉龐烏黑一片。

有時候妳也不知道這樣的願望是太大還是太小，就像是這個世界很大，但是妳總是躲不了妳想躲的回憶；可是這個世界也很小，妳偏偏又不知道那個臉烏黑一片的人要去哪裡找。從前妳總是充滿信心想著天下哪有找不到的男人，的確，總是有人要來排隊，可是那些生面孔妳越來越不信任，不信任他們的身家資料與所有言之鑿鑿；那些熟面孔妳也越來越害怕，害怕他們不了解妳需要怎樣的援手，害怕他們踩爛了妳最後完好的領土，害怕他們不理解此時此刻你微弱的願望。

所以妳只好自己吃完一盤苦瓜炒豆腐。

苦瓜川燙以後還是苦瓜，這道菜越吃妳越不喜歡，妳心裡頭知道，等一個人願意坐著挨餓讓妳把菜一一上桌，等一個人咀嚼之後褒揚妳或者貶抑妳，等一個人哪天大發慈悲幫妳收拾碗盤，這一天還要很久很久，或者根本不會有。而世界上好用的單人食譜也許根本沒有，因為用孤單作成的料理，是鹹的澀的苦的麻的，與食材無關，是因為，一個人，再怎麼也只是單向的自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