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lose
小時候我很會跌倒。

所謂的小時候莫約是在國小之前。最初的記憶是沿著吳興街市場,滿心歡喜要去拜訪乾媽而在路上蹦蹦跳跳的我,冷不防跌在柏油路上,膝蓋瞬間成了鮮紅的小噴泉。痛哭流涕是必要的反應,後來因此獲得了不少來自乾媽的糖果安慰。

跌倒的經驗似乎都刻印在膝蓋上。兩腳上擁有的疤痕不計其數;連游泳教練都曾經以為我被虐待。另外一次從雙腳擴展到全身的跌倒經驗,則是在公園騎腳踏車,被御風的感覺迷惑,踏板踩得很快很快,以為自己幾乎能飛的時候-就真的整人飛出去撲倒在地…無數次雙氧水的哀叫之後,我的右手手肘內側留下來一個愛心形的疤痕。

長大以後沒那麼愛跌倒了,疤痕的寄居處卻悄悄換了地方。拿筆的右手中指上起了不薄的繭;腳拇指與後跟總是在水泡與繭中間輪迴,卻仍然堅持要足蹬三吋鞋跟,以免踩到濁水一灘。但即使軀殼能夠避免涉過髒水,心上依然時常被疾駛而過的意外輾痛。

心和膝蓋或者手肘都不一樣,看不到、摸不到,有時,連是痛或者酸也分不清楚。以前受傷,以為傷口總是會好,結疤時不要手癢摳掉就好,但是長大以後,才知道就像腹腔器官在手術後經常沾黏,在某些特定的時刻,它就會刺痛你來提醒,某年某月的某一天,妳曾經那樣痛到極限、才懂得把手放開。然而小時候並不懂,還以為所有的傷口都會大喇喇地結成咖啡色的硬塊,過個幾天就風乾掉落,小時候並不懂,有些傷口只會變淡,但可能一輩子都不會好。

近日天氣乾了,不敢再偷懶不擦身體乳液。發現小時候跌倒的那些疤痕都消掉了,手肘內側的愛心疤痕還有些色澤上的不同,但輪廓已經無法辨認。我想人還真的是會老的,二十幾年角質不斷代謝與生成,然後終於把這些傷口磨平了。

心這樣抽象卻又柔軟的東西,要多久,才能讓今天的哀傷不再可考。又或者,要多久,才能和不完整的自己共存...?
多希望自己,還能跟小時候一樣無知卻勇敢---跌倒了,哭哭就能站起來。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oneecho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1)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