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豬跳舞

那一天每一個人都從天上掉下來的禮物盒裡面撿到了一疊---
尺寸有些小，無論看起來或者觸摸上都很像小時候最陽春的那種大富翁紙鈔。

網路上以及辦公室裡，甚至老朋友的聚會話題都是該如何
有熱心的網友整理了一份文件，足足100頁word那麼長，寫商家針對這疊貨幣做出的促銷總彙整。
裡面還有一個建案叫做"臨江仙"，3600元消費券可抵36萬。(搞啥?這是人住的還是骨頭住的?)

其實，想買的東西很多，只是心理想要算計得更好，
想讓這一去不復返的大富翁幣帶給自己更大的價值。

大富翁紙幣發行第一天，
吃不膩的鐵板燒又再度於晚間登場。
她和他坐在桌前，點了花枝以及羊肉套餐。
一如往常，師傅熟練的送上彷彿不用錢的豆芽菜.高麗菜，以及彷彿很貴的主菜。
她嚷著他加點一個九層塔蛋。忘記誰說九層塔有毒...就跟香水(和愛情)一樣，越毒越是有人愛。

人很多，大家點了餐就在外頭等著叫號碼入座，
兩個人還好等，四五個人全家出動，那小孩子都餓扁了還等不到連號五個空位。

不過她旁邊很快就有一個男人坐了下來，連號碼都不用等，坐下來再點餐。
她聞到男人身上有一股汗與灰塵撮合而成的酸味。
不重，但是在這個空間，她很確定這是他身上發出來的味道。

穿著頗舊的黑色防風夾克，眼鏡沒有擦乾淨，
不過他的視線卻沒有阻礙的穿越髒污鏡框，幾乎是"凝視"的望向菜單。
呈現油膩束狀的髮絲也老實不客氣的向她爭相訴說：［他肯定超過兩天沒有洗頭］。

老闆娘雖然身型寬闊，但卻相當熟練地閃避等候人堆出現在後邊。

"要吃什麼??"

"收消費券嗎?"

"收，但是不找零。"

然後再過了幾十秒鐘x+y+z的組合時間，他創造了面額的極大價值。
男人說：［我要一個雞肉全餐，再加一個九層塔蛋和豆腐。］

然後師傅一樣熟練的把豆芽菜，高麗菜，蛋和豆腐送到男人面前，
在香菇，花枝，雞肉，...這些東西烹調完成之前，
他小心翼翼地呈了滿滿一碗湯，還有尖到不行的一碗飯。


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這個髒兮兮油膩膩的男人，吃起鐵板燒全餐的快樂神情，
她想到終於拗到一頓麥當勞兒童餐的小孩兒，在落地玻璃窗前拿著玩具興奮的輪廓。

鐵板上的食物都是熱的，一道道餐點送上擺在他眼前的鋁箔紙上。
他的滿足，和漫起煙霧的鏡框一樣渾濁，卻單純而強大到的令她發暈。

那是3600元即便膨脹成臨江仙的36萬元，也無法比擬的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