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突如其來的高燒,渾身發燙的我帶著像是裝著一顆鐵球滾動的腦袋,”硿硿硿”地到急診室報到。吃海鮮過敏的中年男子、背著感冒女兒的焦慮母親、老婆拉肚子、但是表情很閒適的老公,以及疑似中風張著嘴怎麼喊都沒有回應的老奶奶。深夜的急診室人潮絡繹不絕,每個人都戴上手環、脫去尊嚴、你不是誰、你們都只是所謂病人。

39.5這樣燒壞智商的溫度,肯定先打退燒針。縱然護士並不粗魯,但是我痛到連三字經都罵不出來,打針當下的酸痛感並不要緊,礙事的是隨後襲來巨大的疼痛,以傷口為中心輻射性地擴散、又向骨裡頭鑽。雖然他在我身邊揉著傷口,但我還是哭得淅瀝嘩啦,很痛、真的很痛、痛得我覺得手快脫臼、想吐又想拉肚子。

然後為了驗尿、驗血、驗流感,我在急診室裡面待了四個小時。似乎所有不好的回憶都可以和那兩年扯上些關聯。某一次的東窗事發後,我佯裝甚麼事情都沒有發生、搭著某人媽媽的車去作客運回台北,在客運上我看著窗外風景向後流轉,眼淚也沒有聲音地流個不停,回到家以後我覺得很想睡覺,然後我倒在床上連續兩天沒辦法起身、無法工作;而讓我流眼淚的那個人一次也沒有來探望,哪怕桃園開車來台北只需要四十分鐘。

在急診室裡面我很想睡覺,蜷縮在椅子上,靠著他,腦袋回想這些不愉快的過去,像是凝視一個個密封著暴風雨的玻璃瓶。我並非健康寶寶,愛我的人很辛苦,我不能一起搖頭晃腦聽live、討厭人多嘈雜的地方,三不五時會有些鳥病蹦出來擾人;我的脾氣很壞,我的工作很忙,我……親愛的我並不完美,雖然我總是驕傲。

「如果你足夠愛一個人,你會願意為她作任何事。」我不是不相信這樣的愛情守則,在年輕的時候那樣奮不顧身,以至於最後的遍體麟傷。小時候寫了不知世間冷暖的愛情小說,評審打電話來問我想要表達甚麼,我在迷濛中回他一句「去愛、就是去愛啊。」然而十七歲的自己怎麼曉得愛一個人會讓自己那麼痛、那麼椎心、越是愛卻越匱乏?

我現在急迫的想再讀一次當年寫的那篇小說,想知道十七歲的自己有多勇敢。因為我看到一個三十四歲的男人,前一天晚上在急診室陪妳到凌晨三點,隔天下班之後匆匆拎著食材到妳家來煮了一小鍋的人參雞湯,一小口、一小口的餵妳吃,跟妳媽媽說昨天高燒時醫生說了甚麼。妳要飛、他說小心安全,妳不飛、他說太好了再好好多睡幾天。

為了修補我所有的傷口,他正在這麼作。然後我想,如果我十七歲的時候可以這麼勇敢,maybe I can try it one more time…

(當然,少女心也要很小聲很小聲的向上天祈禱,他馬的我已經快要二十八歲了,這次可不可以讓這一切不要是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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